我爸今年76 岁了,“本该76 岁”,应该这么说——可他死得太早,8 年前就因为肝硬化去世了。他是个热心肠的男人,总是带着由衷的笑容,但他同时也是个酒鬼,慢慢地把自己喝死了。我心中保存着无数和他在一起时的快乐回忆,但我也记得那噩梦般的经历:医院中,我握着他的手,看着他在昏迷中逐渐死去。当时他全身都是黄色的,肺里充满液体,因为他的肾和肝在常年的酒精毒害下已经停止工作了。这不该是属于一个儿子的记忆,但是在任何一个社会,都有这种不幸的、源于饮酒的悲剧。每次看到走在同样一条毁灭之路上的病人,我的心都会很疼。
为何酗酒对个人和社会的伤害这么大?和其他诸如心脏病这类的常见疾病相比较,酗酒具有更令人心碎的社会效应——不止是对病人个体,还是对病人的家庭,后者要在多年内心碎而无助地看着他们所爱之人慢慢滑入深渊。当然,很多疾病都很可怕,并会影响他人:比如抽烟会使家人患二手烟引起的疾病。但对于酒鬼的家人来说,恐怖总是在环绕在他们的记忆中:冬日里,我父亲醉醺醺地开着车时,我们担心车会冲出马路。母亲在一旁大哭,因为父亲怎么也不肯交出车钥匙。由于肝脏衰竭,我们只能看着父亲的肚子一天天鼓起来,他的记忆力也在一天天衰退。不过,给家人留下最难以磨灭记忆的,还是他人生的最后阶段,而这一切,都是酗酒导致的。
现代社会中人类对死亡的概念已经十分模糊,所以很难让人们了解肝硬化患者最后的那几个月有多可怕。由于肝衰竭,人体无法再制造正常体液,因此患者腿部积液满满,并逐渐积蓄到腹部。当病人的皮肤和眼睛变成黄色时,医生心里就会明白,这个人已经没有回头路可走了。最令家人困扰的还是病人在弥留之际时的头脑混乱。这叫做肝性脑病:病人最开始出现轻微的困惑和情绪化,很快就进入了昏睡状态。我曾见过很多因为头脑混乱而反复入院的酒鬼,他们通常服用一些药,然后离开医院,不过几周后就再次入院。总有一次入院将成为最后一次,到那时他们的肝脏和肾脏就彻底罢工了。他们的家人则在旁边支起一张看护床,无助地等待着他们最后一天的降临。
听起来可能会让你觉得毛骨悚然,但我就是想引起你的重视。我希望社会不要再将酗酒吹嘘为一种愉快的娱乐方式;我希望人们能仔细想想他们在三里屯时不时遇到的那些酒气熏熏的人,也许他们喝醉后的哭号不是假装的,而是真的在向你求救;我希望中国商人不要再在饭桌上一轮接一轮地互敬白酒。我希望唤醒读者,让你们审视自己的生活,然后诚实回答下述四个简单的问题:
- 你是否曾经感觉到你需要减少饮酒量?
- 是否有人因批评你饮酒而使你感到气恼?
- 你是否曾经因饮酒感到愧疚?
- 你是否早上一睁眼就感觉需要喝一杯酒,使自己情绪稳定,或者摆脱昨晚的宿醉?
如果上述问题你有两个以上的肯定回答,那你就的确有酗酒方面的问题了,并且可能已经遭受了肝损伤。以上问题被称为 “牢笼问卷”,是排查酗酒的首要工具。
如果你是个酒鬼怎么办?
首先,恭喜你!因为你有足够的勇气坦诚面对自己的问题。其次,你要知道你并不是孤身一人,很多人和很多组织都能够帮助你。
- ●你的家人很爱你,也很担心你。让他们了解你的情况,并参与到治疗当中。
- ● 医生可以为你检查肝脏和肾脏的健康情况。
- ● 一些新药可以帮你有效戒酒,你可以和医生讨论一下。
- ●心理医生和精神病医生可以在诸多方面帮助你:他们可以帮你戒酒,缓解你的压力和抑郁,还能帮你解决与饮酒相关的家庭和工作问题。
- ●对于全世界的“饮君子”来说,加入戒酒无名会(Alcoholics●Anonymous)都是极好的寻求支持的方式。北京和上海都有戒酒无名会的分支。你可以登录他们的网站了解更多。北京:www.aabeijing.com;上海:www.aashanghai.com。
父亲的遗产
父亲的疾病对我的职业产生了深远影响,对于同种疾病的患者,我通常表现得要更热心一些。我觉得这是我在潜意识中弥补我未能为父亲做的那些事情。
虽然最后几年的记忆非常痛苦,但我脑海中最深刻的还是那些快乐的时光。我总能记起他那能点亮房间的笑声。我想用一首来自拉尔夫 沃尔多 爱默生的诗来纪念他,在为他守夜当天,我们也引用了这首诗:
笑得多而且常常笑;
赢得聪明人的尊重与孩子的喜爱;
欣赏美丽的事物,
找出他人最好的特质;
让世界变得好一点点,
不论是因为一个健康的孩子、
一条花园小径、
或是得到改善的社会状況;
或是由于你活着的关系,
哪怕是只知道一个人的日子因此过得比较轻松;
这些就是成功。
爸爸。我爱你。真希望你还能在我们身边。
摘自《美国医生谈:我在中国的高水平健康生活》一书. 请参考我其他的有关于健康的文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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